四川凉山州泸沽湖畔
因为地处西南，所以此地的日落比起深圳来几乎要晚一个半小时。六七点钟的时候，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空，远处的格姆女神山海拔米，依然沐浴在阳光下。湖水很平，水面倒映着白色的云，反射着很亮的光。微风拂过，泛起阵阵涟漪。放眼望去可见湖面散落着点点白色，那是已经闭合的波叶海菜花。
我是第一次来到泸沽湖。虽然无数次到云南旅行，但此前总是因为路况不佳，没有到达泸沽湖。它位于云南与四川交界的凉山地区，无论从丽江还是西昌前往，中途都要沿着高山盘旋蜿蜒，道路颇多曲折。又因为夏季是西南地区的雨季，雨水一多，道路就被落石损毁，越发增加了前往的难度。恰好今年雨水少，丽江这边又是近两年新修的公路，故而虽然依然盘山而行，比起老路来，却已经减少了一半的时间。
途中沿着金沙江弯弯曲曲地攀爬上最高峰，又曲曲折折地下至江边，跨过江面，再一次重复攀升再下山的路程。从丽江到泸沽湖，大约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与金沙江相连着的。从新路可以看到对面山坡上的老路，当真是九曲十八弯。虽然今年雨水偏少，江水依然如往年夏天一样，变成棕红色。因为上游两岸的泥沙被雨水冲入江中，沿途可见那些山松散的土质。
山坡上随处可见两头毛，那是一种开着粉色喇叭花的紫葳科植物。它们不讲究土壤的肥沃与否，就连石壁上都可见一大丛开得正灿烂的花朵。蓝色的小花则是倒提壶，花虽小，一则数量颇多，二则颜色正与天空相互映，于是摇摇曳曳，构成沿途美妙的风景。
经过泸沽湖所属的云南宁蒗县时，沿途可见地里栽种的俱是些玉米，烟草，土豆等作物。土豆开着艳丽的粉紫色花朵，一大片看起来也颇为动人。烟草也开着苹果粉的花，叶子大大的。有时还能看见一小片向日葵田，花开得很灿烂，花头很沉重地微微垂下来。细想一想，这些植物都来自遥远的新大陆。看来美洲的环境与我们西南地区还是很相似的。
到达我们住宿的地方已经是四川境内了。从高山上俯瞰泸沽湖，但见水面平滑如镜。三两艘细长的猪槽船在湖中游曳，带出一圈圈涟漪。马上又散去重新恢复平静。天空以及四围的青色山峰均倒映湖中，于是湖水变成天空一样的蓝色，间或有白云的反光，或是青山的苍翠。湖水明明暗暗，如同人心的多变。等到了湖边，但见杨柳依依，水面摇摇荡荡的，白色的海菜花被清波缓缓地冲着，像是在摇篮里。
高原的人喜欢将湖称作海，海菜花就是生长在洁净湖泊中的沉水植物，它的茎叶在水中静静生长，而花朵则盛开在水面。泸沽湖的海菜花是水车前属中的波叶海菜花，与海菜花相比，只是叶片更加狭长且两边呈波纹状翻卷。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会注意到它的叶片，所有的视线都已经被那朵朵白花所吸引。
湖水很蓝，清澈见底，像是一大块深蓝色的琉璃。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，白色的波叶海菜花正开得灿烂。一朵朵的花沿着湖岸不远的水面盛开，像是蓝色天幕上的点点星光。细细看来，虽然只有三枚花瓣，却由于花瓣巨大且中部凹陷，看上去如同六瓣。那花瓣的表面有条条凸起的纵向纹路，像是用最轻巧的绢布熨烫而成。一束光洒下来，花瓣晶莹剔透，似乎可以透过它看到蓝色的湖水。而湖水又倒映着每一朵花的样子，于是花与它的影子相映成趣，让人分不清那一面才是真实的它。
波叶海菜花是需要阳光的。当第二日清晨我去到湖边时，满湖的花都在沉睡。晨曦已经将湖面点亮了一小块，一条猪槽船沉静地飘在水上。海菜花东一簇西一簇地漂浮着，却都紧紧地闭合着花瓣。许多小虫子在水面飞行，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花芯处攫取花蜜。可惜阳光迟迟不肯洒满湖面，湖水是幽深的蓝灰色，波叶海菜花长长的茎在水面弯成个圆，又弯成个S型，在茎的尽头是长长的佛焰苞，像个鞭炮筒。一朵白色的花从筒中伸出来，慢慢地，张开一条细缝。
一直到九点多钟，太阳才爬上天空。湖水也从蓝灰色变成天蓝色，湖面变得如新磨的铜镜般明亮光滑。忽然间波叶海菜花就盛开了，白色的花瓣，金黄的花蕊，它与它的倒影相连，像是在欣赏水中另一个自己。它们如同不远处格姆女神山上飘落的雪花，在这碧蓝的水面上清美而高贵地绽放。
早在清嘉庆年间，吴其睿在他的《植物名实图考》中就对海菜花做了详细的描述：“海菜生云南水中，长茎长叶，叶似车前叶而大，皆藏水内。抽葶做长苞，十数花同一苞，花开则出于水面；三瓣色白，瓣中凹，视之如六，大如杯，多邹而薄；黄蕊素萼，照耀涟漪，花罢结尖角数，角弯翘如龙爪，故又名龙爪菜”。看来，吴其睿观察得真是足够仔细，从茎到叶再到花序最后到果实，重点还描绘了花冠的样子。虽然只有寥寥数十字，却让人如见其花，准确而生动。
而学界直到年才正式为其命名，海菜花的拉丁名是Otteliaacuminata，Ottelia意思是像水中的车前叶，acuminata则表示它叶片是渐尖的，这个名字展现了海菜花的叶片特点。
海菜花是我国特有的植物。在洱海等高原湖泊中，只要水质足够清澈，阳光温暖，你都能看到海菜花的踪影。而波叶海菜花，则是其中最冰清玉洁的存在，它只生长在如琉璃般清透洁净的泸沽湖中。只有翻山越岭地来到这片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，才能见到这纯美质洁的凌波仙子。
后来我们回到丽江，在饭馆里点了当地一道名菜：清炒水性杨花。所谓的水性杨花，正是波叶海菜花，或是云南所有海菜花的统称。看模样有些像是炒红薯叶，吃起来脆嫩清甜，味道却又胜过红薯叶。在大理的饭馆里，同样可以吃到这道菜。在云南昆明的菜市场里，我也见到过它们和南瓜尖，丝瓜苗摆在一起，当作蔬菜销售。
据说，早先（20世纪60年代以前）就连滇池也是海菜花的生长地，当地的渔民在海菜花盛开的季节，将滇池称为“花海”或“花湖”。并采摘海菜花的花葶和佛焰苞炒食。只是后来随着水质被污染，再加上外来鱼类的入侵与泛滥，海菜花逐渐在滇池失去了踪影。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，可以看到海菜花重新盛开在八百里滇池之中。
波叶海菜花（变种）
Otteliaacuminata(Gagnep.)Dandyvar.crispa(Hand.-Mazz.)H.Li
水鳖科HYDROCHARITACEAE
水车前属OtteliaPers.
小园徐步
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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